soot烟

一些人来来去去,
一些人走走停停。


写作烟灰,读作喻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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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组】《茧》

传记衍生
存在私设,荒连传记交叉
ooc我的
……………………………………

      那场雨不知是何时停的。
      天空高远,云白风清,密林潮润泥土中还蕴着几分水汽,蒸成一层朦胧柔软的雾。山中草木繁茂葳蕤,生得十分蓬勃。林深山幽,其间飞禽走兽,想必不缺。
      只是太静了些。

      雨声方停不久,林中无人声喧沸,亦无鸟啁虫鸣。枝杈间漏出几缕清亮天光,铺在落叶之上。
      寂寥仿若一张网,兜头罩下来,结实而细密,将人囚困于此。
      荒在这样一片阒然中一眼见到那个少年,不过初识一眼,就睹尽了他此生最狼狈不过的模样。
 

      彼时一目连尚且还是一副少年形态,额发柔顺低垂,身量算不得高,白衫赤足,跪在一滩雨水之中。他膝下泥泞混浊,身上白衣染尘,衣摆尽湿,脊背却是挺拔的,脊骨坚韧,向上是一段线条温润的肩膀,撑起一套宽松的外袍。
      荒盯着那被泥水半浸的膝,眉锋微微一挑,无声降落,于繁密山林之间现了形。
 

      司水的神明秉性淡漠矜傲,并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平素自顾自过得洒脱恣意,不沾凡俗。此时为一个少年破了例,也不过是为了这一副漂亮的骨相,与那骨中尚存的两分神力。
      世间美人易得,骨相极美者却少,这个少年脊背单薄孱弱,一身骨却是莹润温秀,即使神力稀薄,也仍在慢慢流转,显然不是凡间物。
 

      他走近一步,就见那少年警觉地回了头,一只左眼精准的在重重草木间找到他,眉目间有几分厉色,眉心紧皱,却只若幼兽挠人,不痛不痒。他面色苍白,唇色浅淡,上下唇微微一碰,低声问了一句:“谁?”
      荒看着他的脸,略有诧异于他竟有一张明润俊秀的好皮相。遗憾的是他仅有单目,右眼遮盖于层叠绷带间,宛若一道欲盖弥彰的伤口。露出的左眼瞳孔猩红,颜色浓稠,仿佛盛着一汪恶念浸染的血水,与他的面相格格不入。
      荒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他的话,反而问出一字:“妖?”
      “不。”少年急促开口,在尾音散尽前就打断了他,眼中有两分惊恐与惶惑,握着绷带的手仓促的抬起,试图遮住那只眼睛,然而掌心潮湿泥泞,生生在他脸上留下了几道长痕,他微微抿唇,再次否认道,“不是。”
      “我是此地的神明。”他轻声说。
 

      荒在树林里住了下来。
      山林间的早晨总是比尘世好看一些。一轮橘红的日挂在天边,云薄雾浅,衬出日头柔软的边线,一只飞鸟振翅而过,在他视线里拉扯出一道狭长的阴影。
      他在这里住了几年,初时觉得此地偏僻,人迹罕至,后来方知一河之隔之地就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屋舍俨然,人口众多。
      时间一物,于人而言只恨太少,于神明却不过是一个概念而已。他休憩中随意度过的百年尚且数不胜数,天地恒长,几载光阴搁置于此,也不过是是拂尘小事。
      此时距离他第一次见到一目连,也已经过去了数个春秋。
      而他留在此处的原因,也不过是少年人的一句话而已。
 

      初逢时他不过二三兴味,见他独自跪于雨中,未免太孤单了些。
      荒神力浩瀚,只粗粗一眼就看尽山间四时,草木荣枯。他看着面前失目的狼狈神明,神体损坏,神力稀薄,甚至连入体的妖气都无法驱除,眼中呈现出妖鬼猩红的恶,目光洞悉,无端生了两分在意,随意提点道:“你伤势颇重,此地穷山恶水,不如换一个地方。”
      少年抬头看他,依旧是苍白的脸色,抿唇不言,指骨却捏得极紧,仿若忍耐。那双眼睛里的猩红就在这种隐忍中慢慢消解下去,仿佛春风燎原,一时之间绿意盎然,苍翠草色生长在他的眼睛里,映出他眼底的几分执拗。
      年轻的神明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声音轻而认真:“不必了。这里已足够好……我终将守护它,见证它的繁荣。”
      荒的眼神微凝,迎上他的视线,也有了几分认真:“你如何得知它的未来?”
      “那就请你留下来吧,”一目连说,“你留下来,我会向你证明。”
      于是司水的神明就这样留在了一个他早时甚至不屑于停留的地方,栖居于神社旁的一颗古树上。他天地孑然,无事存心,无所挂念,长久的岁月里,陪伴于他的只有一只白龙。
      他如同无根之水,恣意凌然。此时日日的消遣,不过是看一位少年神明忙碌奔波,竟也能令他觉得十分充实。
  

      荒还是头一次见过这般的神明:凡事亲力亲为,不假人手,认真倾听信徒的祈愿,无限包容,予取予求。
      年轻的神明将一身的伤口藏好,失去的眼睛束缚在绷带之下,静静坐在案几后方。他的信徒就跪在他面前的蒲团上。神明眉目温和秀润,目光轻垂,手中一支小笔,将信徒的心愿一一记下。
      他会在安静无人的时候独自静思,身上披着宽松单薄的和服,细白匀称的手指划过铺散的纸,择出一部分,轻轻捏出神力,替他们实现。微弱的白光点在他的指尖,仿佛凝结着一颗细小星辰。风神垂眸的一帧侧影,柔软如春日和风。
      荒坐在神社外的古树上,看着他案几上的纸张越积越多,上面记载的愿望也愈发离谱。
      一目连在夜里枕着那些愿望入眠,温黄的光影落在他的眼睫上,在他的眼下拖拽出两道深浓的疲惫。素白的纸张铺散一地,密密匝匝的写满了清秀的小字,在他身下缠绵蔓延,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贪欲的河。
      他诞生与此,并且终将溺毙于此。
 

      靛衣的神明凝视他良久,目睹他的虚弱与执拗,轻轻的抚摸着身侧白龙的鳞甲。他常年无波的眼中有一点儿情绪暗潮汹涌,但无法突破平静冷漠的表面,被疑问出口。白龙轻蹭着他的掌心,却不能给他答案。
      荒微微抬手,将蒲团上的褥子信手取来,轻轻盖在了一目连身上。睡梦中的风神似有所觉,眼睫轻颤,却被疲惫紧紧箍住,没有睁开。他只是蜷缩起来,仿佛一只困倦的猫儿,窝进了最后的一点儿温柔里。
      那是人们尚未察觉他的神力衰退的时候。
  

      一位神明的衰亡总归是有迹可循的。
      在漫长的、神力衰竭的日子里,他所能实现的祈愿越来越少,能使用的神力越来越稀薄,陷入长时间的沉睡,逐渐察觉到力不从心。
      人们也能察觉到这一点,他们被满足的心愿越来越少,曾以为能依赖一生的神明似乎慢慢的遗弃了这里,终年和风细雨的村庄,在几次失控的风场中,折损了几只牲畜。
      一切又走回了原点,仿佛一个一场没有尽头的循环。

      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到过很多的人,总是不会满足于利益的流失,所以那些贪得无厌的人,总是曾被深爱宠溺过。
      人们成群结队的来到神社,踏过神社的门槛,路过他的水井,走进他的庭院。水井上方的结绳在多次粗暴的拉扯中摇摇欲坠,进入神社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跪在蒲团上,向着神像祈求神明不要抛弃他的子民。
      风神站在香炉前,手中托着三支细长的线香。零星的火光中一缕青烟缓缓向上弥散。
      一目连垂首看着他的信徒,轻声答:“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人们当然是听不见的。

      风神已经遗弃了这一片土地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村落。
      流言仿佛离原之火,一星也可燎原。
      来神社祈福许愿的人越来越少,从最初的香火不断,到无人问津,也不过用了短短半载。
      司水的神明依旧屈居在那一棵老树上,看着固执的风神继续过着他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少年形态的神明似乎有点儿不适应他突然清闲下来的日程,但他的茫然很短暂,不过一晃而过,就寻找到了新的生活重心。
      他执一柄扫帚,安静的清扫他的庭院。
      日光下的风神周身镀着一层柔软的光,落在另一位神明的眼睛里,微微刺痛他的瞳孔。

      他生的是真的好,骨相莹润,皮相温和,眉如远山,目如青黛,一副极温和的眉眼口唇,脸颊的轮廓浅浅一勾,秀润天成,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整幅山水的钟灵毓秀。
      少年站在遍地落叶之间,一手执帚,一手拈红,抬头向着树上的神明一笑。
      满地红枫烈烈如灼,唯他一人,秀雅如一副精致工笔画。
 

      荒倚靠着树干,两手环抱,看着站在树下的脆弱的神明。这一片由风神守护着的土地因为用以维持的神力渐少而不复当初的葳蕤繁茂,风梳叶落,已隐隐有了衰败的景象。
      他看着少年宽大袖口中露出的细瘦手腕,微微皱眉,低声说:“你该走了。”
      神明以人的信仰为生,一目连诞生之地的人们已经在逐渐将他放弃,不如换一个地方,至少可以维生。
      年轻的风神温和的笑了,他轻轻摇头,目光里有一点儿微弱的疲惫,并着些许歉意,眼眸青翠,湿漉漉的落在他的衣襟上。
      他说:“这里是我的土地……这里的人,是我的子民。我曾经向他们许诺过会守护这里,也就会为此,献出我的一生。”

      是生命重要,还是守信重要?

      疏冷淡薄的神明难得生出了几分怒意,目光笔直的看着他,眼神锋利,冷如缀冰。靛蓝的衣袍一甩,他握住风神的手腕,嗓音低沉,含着微微的怒气:“可他们已经遗忘了你。”
      “那又有什么错呢?”风神安静的看着他,“人类从未向我许诺过他们将信奉我一生。”
      荒哑然。
      “何况,只要神社仍在,他们终有想起我的一日。”风神微笑着握住他的手,“如此想来,暂时的消失,也并不令人畏惧。”
      他眼神柔软,温声问他:“荒,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一目连的身体终究不可逆转的衰竭下去。
      他本就因河流改道而伤了根基,信仰的迅速流失让他的身体不断透支,微薄的神力入不敷出。
      他开始陷入长时间的休眠,五感渐弱,时常不能听见荒和他说话,即使听见了,也总是理解得十分费力。
      疲惫如附骨之蛆,将他从内部蚕食,在他眼下生根,很快就要将他吞噬成一具空壳。
      没有及时驱除的妖气挣脱了神力的束缚,在他的体内肆虐,加速着他的衰亡。那些相斥的力量改变着他的模样,令他在睡眠中变成另一个人。银发利角,俨然是一副妖鬼的模样。
 

      荒是一位话少的神明。孤身度过的漫长岁月里,他很少生出倾诉欲,沉默寡言,在海上度过一个个秋。
      但此时他开始尝试与人说话,寻找一些无聊并且尴尬的话题,打开话头,与一目连交谈。虚弱的风神回应他的时候不多,大多数的时候,他只是微笑着看他,目光温柔,带着山间清晨的水汽,缀着细润的星光。往往荒一个人说了很久,回头时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荒在这种长时间的诉说里慢慢的明白了交谈的重要性,倾诉总是单方面的,他才意识到原来人在说话的时候,是希望得到回应的。
      等待令时间变得非常难熬。
      他盯着睡梦中还留在一目连唇角的,一点温和的笑容,下意识的伸手触摸。这种温和像是长在他的皮囊之上,与他共生。
 

      一目连在三个月之后等到了他的审判。
      他在一个月夜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了靠在神龛边浅眠的荒。
      靛衣的神明有一副俊朗锋利的长相,神色端肃冷漠,不常有笑,连梦里也皱着眉,眉心的褶皱极深。
      他睡眠很浅,在一目连醒来的那一刻他也睁开了眼,目光有一瞬间的锋锐,又很快的收束,落在他身上时已经是平和且沉稳的了。
      “陪我去一个地方吧。”一目连笑着对他说,“我还想再见一个人。”

      荒在村子最西面的一户人家里见到了一目连最后的一位信徒。
      两位神明清晨时至,用一阵轻风吹开了那一扇老旧的落地窗。
      年迈的男子安静的躺在榻榻米上,衣着朴素简单,被褥单薄,须发皆白,有一张苍老而普通的脸。
      风神借着月光凝视了他许久,看他胸腔微弱而艰难的振动,鼻息细弱。生的气息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上消散,死亡的阴影笼罩。
      他轻轻拢袖,慢慢的笑了:“我还记得他。”
      “我记得他年幼的样子。个子不高,会在节日时跟随父母来神社参拜。话很少,但是个好孩子。”
      “我记得他后来走了,也许去了很远的地方,我没有再见过他,原来他已经回来了。”
      “可惜他不能睁开眼,荒,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一目连。”靛衣的神明打断了他的话,眉心紧皱,声音里有一点压抑,仿佛在克制着什么,“他就要死了。”
      风神微微一笑,轻声回应他:“我知道啊。”
      “你也要死了。”荒凝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啊。”一目连说。
 

      风神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掌,纤细冰凉的手放在他的手心,慢慢将他握紧。他的眼睛里有一点儿歉意,被日光映得微微发亮。
      “对不起啊,荒。你陪我这么久,这里却没能变得更好。”他说,“走吧,天就要亮了。”
  

      一位被人类抛弃的神明,除了死亡之外,还会面临什么?
      是心灰意冷,还是置之一笑?
      在大火之前,一目连并不知晓。

      火是在天亮时放的。
      彼时天光初绽,万物方醒。山林中虫鸣兽走,飞鸟清啼,振开的翅羽间藏着新日。
      一目连和荒一起向回走,穿过树影时日光落在他的肩头,将一张温秀的侧脸衬出透明一般的白。
      他在光影之中行走,阒然无声,没有人知道哪一步是尽头。
 

      荒站在他身后两步之外,始终沉默的走。风神的背脊单薄,仿佛仅仅撑着一具骨骼。
      这一副骨骼细而稳,始终挺拔而坚韧。年轻的风神有一张温柔表皮,与一身执拗顽固到已不合常理的傲骨。和服的袖口宽大,露出一截纤细莹润的手腕。瘦而不弱,微微突起的骨节反衬着几分模糊的光影。
      而风神就在这样温和的日光里,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荒在接住他的一瞬间,只听见那一双骤然惨白的唇轻轻一碰,吐出两个字。
      他说:“神社。”
  

      荒赶到神社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
      滔天大火之中,曾经瑰丽壮美的神社仿佛一个经受审判的罪人,孤立无援。火舌舔上它的门窗与墙壁,吻上它的香炉与蒲团。荒在大火里看见那一张乌木的桌案,上面还叠放着一目连早时记下的信笺,细细写着他没有完成的祈愿。
      彼时风神的精神状况已经非常糟糕,神力的流失使他脆弱得像是白纸扎出的空壳。这个纸人的眉目间绘着一点儿遗憾,他抚摸着信笺,轻声说:“等我醒来的时候,再来替他们完成。”

      生命如烛火易逝,人类的百载光阴,于神明不过须臾。即使他仍有重归的一日,大抵也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荒盘腿坐在他对面,眼底蛰伏着些许晦暗的阴翳。他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直线,低声说:“你太乐观。”
      “不是的,荒。”风神摇了摇头,“我也许……很快就回来了。”
      他在荒的目光里慢慢解开了手腕上的绷带,向他张开了手掌,垂眸时眼角秀润,语声温淡:“可能会变成什么妖怪也说不定。”
      在那一只素白纤瘦的手掌上,狰狞的妖纹已经扩散成一个近乎完整的图腾,蛛网一般的盘踞着。
      一目连的眼眸苍翠温和,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散在光里。
      他说:“我会是唯一一个还拥有神社的妖怪吗?”
      荒没有回话,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猛地收紧。
 

      会吗?
      不会了。因为他已经没有神社了。
 
 
      荒站在熊熊烈火前,靛蓝的眼睛里倒映着半边烧红的天空,失控的神力如同爆炸一般的席卷开,惊起林中无数飞鸟。
      秉性薄冷的神明一怒滔天,即使海洋远隔万里,亦是顷刻间喧嚣沸腾,波涛汹涌。巨浪如同被惊醒的深渊恶兽,扑向河流,逆流而上,冲毁了无数河岸与房屋也不曾止息,呼啸着涌向遥远的山林。
      盛怒的神明疏冷外壳尽碎,露出其下的疯狂与锋利,他表情冷漠,眼底积蓄着惊涛骇浪——荒已经极少回忆起自己幼时的旧事,人类给他带来的创口成为他记忆中的一道触碰不得的痂,揭开就是满手鲜血。
      他在这一瞬间甚至对怀中的风神产生了怨怼:为什么不听话呢?
      ——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呢?
 

      海蓝的神力从他手掌中流溢,滴落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条星辰的河。受召而来的海水冲破了最边缘的树木,迅速向村庄席卷而去。怒浪天威之下,村庄脆弱得像是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孩。
      荒在抬手的一瞬间僵住了。
      他感受到了一点儿阻碍。一道微弱的、固执的、由神力构筑的屏障,被失控的海水一撞,就如裂帛般破碎消失。
      是“风之守护”。
 

      他低下头,认真的看着怀中陷入昏迷的风神。失去了最后的神力支撑的风神眉头紧皱,樱色的长发从发根处寸寸银白,被妖气染成霜雪一般的色泽。妖纹漫过他的脖颈,汇入他裹在绷带下的,失去右眼的眼眶。
      风神的左手还紧紧握着他的衣袖,侧脸贴着他的心口。是十分依赖的姿态。
 

      “……一目连?”
      下雨了。

 
      暮霭初降,百鸟归林。
      村落之中炊烟四起,归家的人们煮茶温酒,呼朋引伴。他们神色轻松自如,并不知晓在这一日曾经为海浪所挟,几近死亡。
      一目连在鸟啼时醒来,荒就坐在他的身边。
      他站起身,微微愣怔了一瞬,下意识的叫了荒的名字。
      荒没有回应他,只是错开目光,沉默的看着一侧焦黑的土地。
      一目连就在他的侧颜中明白了什么,转过头向身侧看去。
 

      新生的妖鬼银发柔垂,站在一场大火之后仅剩一根柱子的、他曾经的神庙。
      他的背脊依旧孱弱细瘦,腰线束在宽松的和服之中,好似风吹就倒。偏偏脊骨挺直,从未有摧折的一天。
      他用手掌轻轻抚摸着柱子碳化发黑的表面,抚摸那一场暴行留下的痕迹,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背,和细长锋锐的指甲,许久没有说话。
      靛衣的神明站在他身后,看他回过头来,彻底改变的面容上盛着几分柔软的茫然,安静的看着他,猩红的眼眸里,映着他清晰的影子。
 

      他问:我做错了吗?
 

      荒握住他的手,强硬的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目有疼惜。少年的身形纤细而清瘦,轻得像一阵风,要从他指缝间流走。他的额头轻轻靠着神明的肩膀,新生的利角抵着他的骨骼,戳疼了他的胸口。
      荒听见自己说:“不,你做的很好。”
 

      再没有更好的了。
 

…………………
终。

以下是废话。
很早就想写双龙组传记pa,算是一尝夙愿。
非常、非常心疼他们两个,也希望他们能拥有最好的,算是给了一个好的结尾——大概也是故事的开始。
私设很多,几乎全是自己的理解,但写得蛮开心。
堕妖后连连茫然一问,大概来自于不知道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或者说赖以生存的信仰一瞬间崩塌后的茫然,这种感觉荒大概也曾经体会过。
人心不足嘛。

标题《茧》除了本意之外还取了一层“缄默”的“缄”,故事从头到尾是一个沉默的、属于神明的故事,人们对比一无所知。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

成为大妖的荒连,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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