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ot烟

一些人来来去去,
一些人走走停停。


写作烟灰,读作喻吹
头像来自:@天地無用

【镇魂】《余温》

之前4160粉的点文。来还债,证明我还活着。
祝居老师生日快乐(???)
巍澜巍无差,抽中了沈巍抽烟  @关山北
脑了我好久,刀子变糖,我也绝望。
大概是在一起很多年后的故事,回忆众多
以上,ooc属于我,人物属于他们自己+p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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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澜从局里出来的时候,是一月份某天的凌晨三点半。

外头的街道很暗,也很静,这种静如流觞曲水,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纷涌而至,胁迫似的把冷灌进鼻腔。

这是龙城一年里最冷的时候,风饕雪虐,呵气成冰。昨日夜里下了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寒就掺在风里,吸一口气都仿佛吃到了满嘴的冰渣。

赵云澜抬手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只露出一双深重的眼。长期加班后没来得及整理的胡渣卡在柔软的羊毛里,细微的痒。

他抬头看了看天,眼睛眯起,眼底浮着一层并不明显却又无法剔除的疲惫,在夜色里悄然化开来。


见过他的人大多都夸过他的眼睛好看,像收藏架顶价值万金的黑色玉石,瞳色极深,远看着沉稳凝练,不动如山,凑近了又觉得亮,仿佛悬与陡崖的一颗晨星,纵使明知身后就是无底寒渊,也多得是人为此趋之若鹜。

但只有沈巍是真的不惧,他的接近虽克制而隐忍,一旦确定无法回头,却又显得比所有人都执拗。

沈巍骨子里有种偏执和笃信,像个赌徒——他这样的人不会一无所有,即使筹码输尽,也敢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堵上双手,翻盘制胜。

这种根植于灵魂中的顽固足以使他横亘生死和轮回,分明一张天衣无缝的温柔表皮,仍使人闻风丧胆,止小儿夜啼。

赵云澜疼惜他背负得太多,总不能活得和普通人一样轻松。于是也曾在某个彼此空闲的晚上,装作不经意间提起似的问他,何必再等呢?

等待难熬,何况是连终点也看不到的等待,近乎一种盲目。

彼时沈巍就躺在他身边,身上套着赵云澜特意给他挑的纯色睡衣,袖口干净,解开一颗纽扣的领口能看见一线若有若无的锁骨弧度,尾端没入黑暗里。沈巍在台灯温酽和暖的灯光里抬头看他,弯眉轻缓的笑了笑,慢慢说:“还好,我习惯了。”

生于九幽无光之地的鬼,无情无欲,爱憎不通。此生可以依靠与紧握的,除了伴身的黑暗,也只剩下等待。

万载时光淌过他的眉眼,才融成轻描淡写一句话:我习惯了。

这就是沈巍。

  
如今的这个夜晚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留在他记忆里的无数日夜中,再寻常普通不过的一个冬夜。

没有万鬼同哭,六月飞雪;亦没有诗文里写的所有能够勾扯出常人伤春悲秋缠绵心绪的所有要素,纵使深究,充其量也不过比其他日子多占一个冷。

这种冷蚀骨食心,冷得他倏然想起第一次和沈巍握手的时候,从指尖传来的、来自幽冥的温度。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沈巍的身份,对着黑袍使笑出官场上的九分虚假客套。

斩魂使面容隐没于阴影,只露出一线苍白的下颌,轮廓锋利如刀,嗓音低哑,模糊语声尽数裹进一身袍里,平静向他的问好给予回应。

一把斩魂刀握在他苍白瘦削的手里,刃似其人,裁决万物,未尝存情。仿佛三界众生,没有什么能映在他眼底。

天地不能,赵云澜也不能。


龙城大学在一公里外,天气好的晚上,能看见很多骑着单车说笑走过的学生,裙摆一扬,满满的都是青春气。但这时候太晚,路过他的只有无冢的鬼魂。
 
赵云澜在街角停下来,孤身立在风口上点烟。


打火机是刚刚在便利店买的,入手的触感陌生,点了三次也没有点上,烟头上被烧出浅浅的一层黑,嘲讽似的和他对峙着。

赵云澜微微皱了皱眉,眉骨被路灯照得格外锋利,甚至因他低头时弯折的角度而显出一种细微的冷。

他眯着眼又重新点了一次,但火星还没碰上就灭了。赵云澜把眉毛拧得更紧,薄唇一掀,低低的骂了一句“操”。


有句老话是熟能生巧,当初他口袋里放着的烟够他随时应付路上碰见的所有狐朋狗友,不过戒了几年,现在连个火都手生得点不着。

这些年突然安定下来的生活让赵云澜变了很多,戒烟戒酒,收拾仪容,夏天不再拖鞋裤衩到处遛,冬天冷了也肯乖乖穿棉袄,太久不见的人从远处看见,乍一眼看过去一时都认不出来。

对此他总是笑着讲一句“哪里”,眉梢懒懒的勾起来,顿时又露出那么点让人觉得熟悉的味道,笑容深邃。


赵云澜是一个好情人,更是一个好的爱人。一旦他肯把人搁心尖上宠着,向来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刚打哈欠就送枕头的。

沈巍不喜欢他抽烟,往往看见了就微微皱眉,没有外人的时候,甚至直接抬手从他嘴里把烟直接抽走。

他的手指细长,皮肤很白,骨节匀称的两指之间轻轻夹着一支烟的画面一闪而逝,很快那烟就被裹进纸巾里,被塞进垃圾桶。

赵云澜也不恼,勾着一侧的嘴角笑起来,酒窝含在唇畔,像嵌了半勺蜜糖。他凑到沈巍跟前去,笑出一脸漫不经心:“这是孝敬品,很贵的,赔不赔啊?”

沈巍眉间还皱着,眼尾轻轻扫他一眼,含着一点不赞同,慢慢说:“知道就少抽一点。”

“我说你是不是抓错了重点?”赵云澜还是嬉皮笑脸的神色,在他一眼横过来之后立马举手投降,装模作样的叹一口气,笑得却比谁都得意,“我认,戒烟戒酒不戒  色,一根烟换个大宝贝,稳赚不亏。”

沈巍让他这一嗓子喊得耳尖都红了,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妥协似的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赵云澜的回答是直接把手伸进了他的衬衫下摆里。
  

后来他当真戒了,乖乖把兜里的烟盒都换成糖,整个局里都轰动了,连大庆都吓了一跳,从满脸毛里挤出一双细眼盯着他看。赵云澜只当这群人不存在,该干嘛干嘛,有时候烟瘾上来了,拆一根塞嘴里,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天天叼着根棒棒糖晃来晃去的也不嫌丢人。

祝红半冷不热的拿这事儿取笑他的时候赵云澜也不跟她生气,反而咬着糖棍子跟着笑,一侧的酒窝跟着他上翘的嘴角若隐若现的跳出来,无端又给他添了两分依稀还没散尽的少年气。

他微微眯着眼,摆出一副很无赖的嘴脸,慢条斯理的讲:“男人嘛,怕老婆,这是优良传统。”

单身至今的祝红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文件直接拍在了他脸上。

赵云澜也没躲,半张脸从文件后面露出来,轮廓锋利,嘴角含笑,在谈笑间变得日渐成熟英朗。

他性子似乎更平和了一些,平时总是带点笑,官场上如鱼得水八面玲珑,仿佛同谁都能做深夜里抱头痛哭的挚友。在局里待着也不骂人了,谁做错了事也只是叫到跟前去似笑非笑的盯着,能一直盯到对方彻底卸了一身倔脾气,腌头搭脑的跟他认错,讲起道理来轻声细语的,依稀有那么点儿沈巍的味道。


只有汪徽觉得他半点没变,这姑娘做鬼做得太久,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点和寻常人不一样的意味。

她盯着赵云澜看了一会儿,摇头,说他骨子里那些尖锐和戾气还在,只是镀了一层平和宽厚的壳,藏得更深了些而已。

她难得尖锐,见赵云澜也没说话,又轻声补充了一句,也就够拿来骗骗郭长城这样的老实孩子的程度,骗不了自己的。

她说话时郭长城正在忙着带新人,手里还捏着那本一用就是好些年的笔记本,闻言一脸转不过弯来的懵,用眼神询问他们聊什么呢。

赵云澜笑着骂他一句,嘴角扬起来的弧度却比平时低半度,笑意淡了些。


汪徽出世入世,早就已经不把自己当个活人,世说旁观者清,所以她看人总是很准,准得他都没法矢口否认,只能摸着鼻子笑笑。

这世上总有些人刚强得不合常理,连头发丝里也嵌着反骨,物欲取舍,钱权情色,没什么能从根本上改变他。

譬如赵云澜。


他今年三十七岁,一脚踩过而立,一张英俊皮囊,有房有车,积蓄不少,事业小有所成,是他人眼里足够艳羡终身的模样。

同他识而不熟的人向来喜欢把他挂在嘴边上使劲儿夸,三分酸,六分叹,还有一分谁也说不明白是个什么滋味。

话语落进赵云澜耳朵里他也只是笑,不认可也不反驳,这笑就是一种回答。
  

前几日的案情是赵云澜亲自跟的,事情闹得很大,接连死了十九个人。最后他带着林静在荒郊的一间小屋里找到了犯事的鬼,他进门的时候晃了一下神,这才看见屋里的那个姑娘。

厉鬼的本貌大多狰狞,但她生得很清秀,也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脸小小的,眉目里有一种死气,很木然的看着他,脚底下踩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不躲不闪,显得很平静。

等他垂眸再往下看,才发现她两腿有种伶仃的瘦,而且外开,几乎站不稳,两条腿上全是淤血青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两条腿的内侧有黑红的血混合着一些污浊的东西流下来,一滴滴落在身下人被开膛破肚的腹腔里。

她就那样站在死人的肚皮上,很轻很轻的说:“这里是我家,这个人是我舅舅。我没死在这里,但我很冷,我想回家。”

赵云澜和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嗓音很低,藏着一些辨不分明的情绪:“但你坏了规矩。”

她死在会所里,尸体被从后门拖出去,随意的丢在山上,大雪掩埋。而她舅舅就坐在新买的沙发上,数沾了她一身鲜血的钱。这种仇地府是认的,但她不该随便杀人,旁人与她没有因果,不该为她偿命。

女孩慢慢坐下来,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轻轻说:“我很冷,我想回家。”

赵云澜没有说话。

她坐了好一会儿,手上还带着血,抬起头看着赵云澜,神色依旧平静而木然,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最后她歪着脑袋,说:“叔叔,天道不公,是么?”

赵云澜无法回答她的话,他看着面前这个安静到几乎是乖巧的鬼,却倏然想起了沈巍。他一袭黑袍孤身行走上万年,手掌生死,口断是非,是世间生灵对错黑白的第一道公平,可他的公平呢?

他应该向谁讨要公平?
  

那根烟终归是点起来了。


打火机上的火光在风里颤巍巍的摇晃,倾斜歪倒,但始终没有灭,像一种生生不息。

赵云澜把烟叼在嘴里,还没来得及抽,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一探,他唇齿间就只剩下一团空气。

赵云澜未语先笑,眯着眼看橱窗。

玻璃上映出沈巍清晰的影子,他穿一身浅灰色的大衣,眉目周整,着装考究,身形瘦削孤拔,背倚黑夜。眉目散在雾里,显得很不真切。时光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留下痕迹,他还和赵云澜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俊秀温雅,像一幅水墨,通身携着一股清儒的书卷气,君子端方。

“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赵云澜转头看他,酒窝浅浅的,有笑。

沈巍摇了摇头,垂眼看着烟头上一星跳动的火光,慢慢说:“没关系,不冷。”

他向来是不畏冷的,如背光而生的苔。

赵云澜抬手想去抱他,就见他抬手把那支烧了一小截的烟凑到唇边,就着赵云澜刚刚吻过的位置吸了一口。


沈巍不会抽烟,但他和赵云澜在一起太久,耳濡目染,多少学了一点。抬手低眉时一举一动都肖似几年前的赵云澜,微垂的眼睫间有中旁观者的清醒,唇薄色签,紧抿时冷锐如刃,微笑时又似冬日暖光,给人一种平静又心安的力量。

他十指修长,是一双天生适合弹钢琴的手,指骨匀称,肌表瓷白,深色的烟夹在手指间,有种轻颓而冷怠的美,眼尾轻轻勾起,狭长眉目里藏着刀锋。仿佛漫不经心,又能够一击毙命。


烟是赵云澜在桌上顺手摸来的南京,细长,像种女烟,但仪态优雅,是宝石碾碎后均匀铺撒的蓝,到嘴里才觉得辛辣,具有不可抵抗的侵略性。

很久以前他就觉得沈巍适合这种烟,原来当真是。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半夜在街边的排档里喝酒,装醉给沈巍打电话,说他出任务受了伤,疼得要命,让他过来陪他。

沈巍在电话那一头的声音急切又慌张,问他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啊。

赵云澜手里还握着个啤酒瓶,闻言突然就没有了所有逗他的心思,他摸了摸裹在衣袖里缠满绷带的左手,微笑着轻声说:“没伤到哪里,逗你的,就是想你,想你来陪陪我。”

沈巍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下次别再开这种玩笑了,声音里却是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


那天晚上沈巍还是来了,他那时在龙大有些事,接到他的电话连假都没来得及请就往这边赶,他到的时候手里还捏着没来得及放下的几本教案。

他从头到脚的把赵云澜打量了一遍,直到他受不了的过来勾他肩膀,这才像是确定了他没事,陪着他坐了下来。

那时候也是这一条街,不算太晚的冬夜,周边人来人往,灯火阑珊,沈巍穿着一身妥帖得体得能够马上起身参加研讨会的正装,一手端着一整桶的串串,一手拿酒,陪他蹲在街边上喝酒,脚边喝空的啤酒瓶滚了一地。

沈巍不太适应喝酒,眉心微微皱着,另一只手的串串一直放到凉了也没动一口,但还是陪他喝完了一整瓶。

赵云澜眯着眼盯着他在路灯下显得愈发温和隽秀的脸,看那双被酒液濡湿的唇,眼睛一闭就吻了上去。

后来他被祝红拖着陪她看那些哄小年轻的情感节目,听见嗓音低哑柔和的男主播仿佛说情话一般的念,如果有个人肯放下身段陪你在深夜的大街蹲在街角撸串,那这个人肯定是能陪你一辈子的人。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撑着下巴低声笑起来。


而此时沈巍就站在他身边,垂着眼慢慢的抽完一支烟。

他的眉目平静,但拆骨见心。火星在他指尖慢慢聚拢,垂落的灰烬落在他黑色的皮鞋上,又被风吹走。

烟烧尽了,沈巍抬头看他,轻轻说:“我们回家吧。”

仿佛他就以这样的一种沉默而隐忍的方式,陪他走完了这一生。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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