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ot烟

一些人来来去去,
一些人走走停停。


写作烟灰,读作喻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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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墨x我】《星海》

第一人称,人物属于恋与,ooc属于我。
不存在黑化,完全的一颗糖。
真的是糖。
新年的第一天,从许先生开始。
他是星星与海。
——————————

【一】
      我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此时临近圣诞,夜幕低垂,街道上却喧嚣如昼,四周的灯火骤亮,霓虹灯鲜艳的色彩将整片街道都染出一片糜醉的灯红酒绿,绵延出一条节日的河。
      气温很低,寒意像是凝集着星星点点的细碎冰渣,从领口灌进去,在皮肤上炸开一个个菱。深冬的冷漫入皮囊之下,侵入骨骼,随着每一次呼吸轻轻震动。
      冷风裹身,穿再多的衣物也无济于事。
 
      然而灯光总是暖热的。尘世薄冷,人情尚且温热。街道上灯火通明,半边天幕都被这一出盛大的欢庆染出一层柔软的橘黄,街头巷尾都播放着轻快的圣诞曲,歌者空灵清透的声线混杂在柔和的钢琴声里,让人仿佛只是听见,就忍不住要跟着一起扬起唇角。
      穿着红色棉袄的孩子从我的脚边跑过,笑容干净得像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今年还没有下过雪,但是气温已经很低,想来离大雪纷飞时也已经不太远。
      恋语市所处的纬度偏高,冬日里总伴着白雪。每年的年末,清晨时睁开眼,推窗就是一整片幻境般的银白。
      我与许先生住在二十三层,门前没有庭院,少有积雪。他看出我的失望,特意将阳台重新装修过,夏时花团锦簇,冬日层层落雪,窗台摆着一支新鲜的矢车菊。
      先生总是很温柔,不动声色的察觉我所有的渴望与需求,提前备好,事后也只是微笑着抚摸我的额头,与我说“你喜欢就好”。
      他眉眼秀润温柔,藏着爱琴海边最动听的一支歌。
 
      我走进满街灯火,小心的将手缩进口袋里。
      刚才走得太急,手套落在了公司,跑进风里才觉得冷,十指都微微发僵。
      上半月的提案没有通过,今日下午突然被打回,临近下班时陡然召集所有人开了一次会,时间用得有点久,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我捏着手机找是否有许先生发来的消息,或者是来自他的未接来电,但是二者皆无,只有大量的节日短信充斥我的屏幕,一个个头像闪烁着抖出一句句“平安夜快乐啊”。
      我开始忧心先生有没有吃饭。
 
      许墨在一周前就与我提起过,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要把我的平安夜与圣诞节一起借走。他说话的末尾还体贴的勾着一句“好吗?”
      他的温柔像是一种有刻度的容器,将我装盛进去,呼吸间都带着他的气息。
      你看这个人,连约会都要带一个假使的“如果”,照顾好你所有的为难和情绪,让人该怎么拒绝他。
      我此时才匆匆出来,也不知道先生是不是还在等我。
 
      灯光暖软,广场上立着一棵两个人高的巨大圣诞树,穿着玩偶装的人被小孩牵着手掌,向着镜头不停点头。
      每一张玻璃上都贴着坐雪橇的圣诞老人,漂亮的蓝眼与永远不变的笑呵呵的表情,头上悬挂着银亮的雪花。我小跑着穿过人潮,穿过一张张写着欢愉与幸福的脸,寒气被人流冲散,呵出的白气在视网膜上凝出一层柔软的雾,将整个世界都温柔的包裹。
      我慢慢的将口腔里的冷气呼出来,抬手拦车。
 
      电梯里开了暖气,人造的暖热逐渐驱散了我一身的寒意。我合着手掌跺了跺脚,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露出空旷的走道。
      我与许先生早些时候都住在这一层,中间也不过是一墙之隔,有时候闹的动静大了些,都能够彼此听见,后来等到我们结婚,就将中间的墙面打通,彻底连成了一户。
      我以前也曾经以为先生的确是因为意外住在了这里,后来知晓他是为了我,除了不可思议,多少还觉得有些欢喜。
      至少我们的感情里,先生总是对我有所需。
 
      我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抬手输了密码。门应声开了,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开灯。
      许墨还没回来。
 

【二】
      和世界上所有的教授一样,许教授平时非常的忙。
      他长相英俊,眉眼秀润,有一副温柔体贴的好脾气,年轻有为,所知甚多,是研究所必不可缺的核心人物,大部分的研究都不能少了他。
      这也就导致他非常忙碌,长时间的泡在实验室里,为了一些数据而不眠不休。
      有时候我也会想,当初我们恋爱时,他是从哪里偷来的时间,天天跑来和我约会。
 
      我在倒茶时看见挂在墙上的壁钟,指针慢悠悠的指向十一点。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倒进我手中的杯子,我在这一刻清晰的意识到:许先生已三日没有归家。
      这算起来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我认识先生以来,他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时间会待在家,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待在实验室,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将就几个晚上。即使是空闲的晚上,他也很少屈从于睡眠,而是独自外出,在深夜的城市里用一双冷静洞悉的眼睛观察整个城市未眠者的情绪与迷茫,并借由他们的感情塑造自身。
      夜不归宿对于他而言,仿佛只是与吃饭喝水一样庸俗平常的小事,小得不足挂齿,不愿多谈。
      但那都是结婚之前。
      我们在一起之后,许先生已经很少这样了。
 
      我给研究所去了电话。
      许墨的手机在研究时总是关机,即使偶尔接到,也不过与我寒暄几句,就会在其他研究员焦头烂额的呼喊声中被叫走,不得不挂断电话。
      每到这种时候他总是很抱歉,声音低醇清和,含着一点儿歉意,轻声的同我说对不起,然后轻轻的叹一口气,说,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表示理解,向他示意没有关系。
      他就会轻轻的笑一声,笑声隔着听筒散在我的耳朵里,听得我耳尖都微微发麻。他就半真半假的添上一句,“真想把你变成我的所有物,放在口袋里随身带着。”
      “许先生,我已经是你的所有物了,需要我现在把结婚证给你送过去好让你想起来吗?”我笑着回应他,“后面的有点难度,你可能需要准备一个大一点的口袋,不准嫌我重啦。”
   
      先生是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
      这一点,我早就清楚了。
      但是没关系,如果他需要的话,我愿意随时给他,给他我所有的爱意。
      凡我所有,凡你所需。

 
【三】
      电话很快就通了,两声之后传来姑娘一声很轻快的“喂?”
      声音很熟悉,是与他相熟的研究员。小姑娘在我与先生恋爱的同年进入研究所,年轻开朗,充满活力。
      她笑着祝我平安夜快乐,还顺道提前祝了圣诞快乐,语气亲昵熟稔,还隐隐有一点敬意。
      许先生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能博得他人的好感,还能让我也沾沾他的光。
 
      我笑着与她寒暄,轻声问许墨现在有没有空,如果可以,我想找他接个电话。
      姑娘很诧异,十分惊讶的反问我:许教授还没有回家吗?
      “他很早就走了啊!”
 
      我让她说得有些发愣,下意识的就要重新再问一遍。话至嘴边,又悬崖勒马,换上笑容说这样啊那打扰了。
      姑娘有些为难,还有些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的歉意,体贴的安慰说他应该是路上有点事耽误了,也许很快就会到家了。
      我笑着应声,挂断电话之后起身收拾桌面。

      先生是一个体贴而理智的人,他像是笼罩在星空之下的一片海洋,海面平静,映着一整片绚烂的星河。深海之下蜇藏着无数的秘密。
      我偶尔在夜晚触碰到它们,却又在先生的睡颜里及时收手,待在浅海之中任由游鱼亲吻我的脚踝。
 
      许墨是个有分寸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很坦诚的人,他的言语有所保留,但并不是在刻意隐瞒我。
      如果他不说,那只是说明,事情暂时还没有到我知晓的时候。
 
      许先生生活习惯良好,东西向来不会乱放。桌上除了基本的茶具果盘,仅仅放着一本童话书。
      我其实对童话并没有太大的热忱,也从来不会向往童话里的那些美好故事。但是我喜欢听他说话,听一个个句子从他纤薄微抿的唇中流出来,汇成一首韵律动人的诗。
 
      很多个彼此空闲的夜晚,我枕着他的大腿,听他给我低声念书。
      许老师天生一副低醇柔和的好嗓子,哪怕再简单的句子,到了他嘴里都像是裹了蜜的撩人情话。
      我被他撩得心尖发痒,忍不住睁开眼借着灯光打量他。
      许先生的脸近在咫尺,长睫薄唇,眼尾弯成一副温和的弧度,嘴角有笑,眼神在镜片过滤后只剩下糖浆一样溺死人的温柔。
      我在这种温柔中心甘情愿的陷下去,抬手去摸他的下巴。许墨没有躲,好脾气的放任我在他脸上又捏又揉,只是一手托了托我的腰,让我不至于掉下去。
      他眉眼微垂,轻声问:“累了?”
      尾音轻巧的一勾,柔肠百转,牵扯出我一颗冒着泡的少女心,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回他:“没有。”
      “还能再看你一百年。”
 

【四】
      先生是个与世界联系很浅的人。
      与常人不同,世间普通人的存在是一种生活,他的存在却好似只是一种旁观。
      永远理性,永远清醒,以一种不带感情的薄凉姿态,孤独的游离在时间之外。
 
      这个世界上曾经喜欢过他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离了他就不能活。
 
      许教授的生活空芜而没有指望,仿佛独自一人,存活于上个世纪的黑白电影中,与世界隔离,活成一个冷色的符号。
      他年轻有为,事业成功,青年时期就拥有旁人为之终身奋斗的一切,拥有一张天妒人怨的俊秀面孔,却是情感淡薄,无法与人共情。
      旁人噬之如命的成败前途,亲友情爱,于他而言,没有半分吸引力。
 
      旧时他站在我身边,在满目幽凉的萤火虫发出的微弱的萤光里,轻轻的抱住我,薄唇亲吻我的耳朵。嗓音沉稳,带着孤注一掷般的重量,仿佛短短话语,就向我交付一切。
      他和我说,我是一个怪物,没有颜色,没有情感,没有经历,没有过去。我的一切都来源于理性与推测,你所经历的一切,甚至是你的感情,都来源于我的算计。我动机不纯,我贪得无厌。即使如此,你还是要爱我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是的。
  
      先生眼睛里的海波涛汹涌,掀起滔天巨浪。他拥我很紧,眼底深得有如夜色。他在我耳边叹气,低声说,那你永远别想离开我了。
      我贴着他的心口,无声的笑。
      许先生,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你不知道的是,能够与你相守,是我一生之幸。
 

【五】
      我想许教授大概是想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
      我们在平常不过的日子,对于世界上罕见的、不寻常的人来说,奢侈得像是圣诞节橱窗里不能取出的礼物。
  
      我曾经试图让他融入这些再简单平庸的生活:带他去商场,购物,买大量的情侣用的东西带回家,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我想用我们的痕迹覆盖住这间房子的冷清无人气。
      他独居时,我每次走入这里,都深觉这里仿佛只是他的一个落脚点,提供短暂停留的居所,但不是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许墨非常配合,甚至主动帮我挂我够不着的画框,修剪盆栽,擦洗干净成对的茶杯和碗筷。
      但他周身始终是寂静的,这种寂寥中空无一物,将他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温柔就像一层蛹,裹在他的皮囊之上,在长期的生活里渗透进他的身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在我们相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才有幸得他的认可,进入他的安全区,成为他的枕边人,亲吻他身体中深藏的秘密。
      他的眼睛十分温柔,像一片无限包容的海,在很多个相拥的夜晚喧沸,掀起惊涛骇浪。
      先生的口唇滚烫,眼神潮湿,修长的双手紧紧箍住我,将我拽入一道名为许墨的渊。
      而我无可救药,庆幸能够与他一起坠落,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六】
      时钟走得很快,我走进厨房时,已经是两日临界改换的时候。
      客厅里的电视没有关,音量放的很大,节目里的众人高兴的迎接圣诞的到来,倒计时的声音混杂在曲调欢快的歌曲里,嘈杂又热闹。
      他人的欢声笑语揉成一团,从屏幕里扔出来,落地炸开,喧嚣声灌满了整个客厅。
 
      我在厨房里给许先生做宵夜。
      先生的本职是一位教授,但是却并不懂得好好的爱惜身体,仗着年轻与evol为所欲为,让人不得不为他操心。
      先生的厨艺比我好,在家的大部分时候,是他给我做饭。记忆里的很多时候,许墨系着印了hello kitty的围裙,低头在厨房炒菜。
      我坐在沙发上隔着玻璃的门窗看他,脊背笔直,腰肢瘦劲,身形挺拔,是世间最好的模样。
 
      围裙的前端有点重,微微向下拉拽,我伸手在口袋里一摸,是先生的钢笔。银灰色,靠近笔尖处有两道划痕。
      我想起与许先生相识不久时,这支笔也曾这样躺在我的手心里,纹理细腻。
 
      彼时我们再简单庸俗不过的初遇,普通到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一个角落在发生。那时我亦没有想到,我会与先生有如此多的交集与波折。
      虽然我们后来的一切,大概都早已在许墨的预料之中。
 
      想起初识,若非要说有什么特别,大概是,先生初遇时曾经对我说过:“你的颜色很特别。”
      他眉眼温秀,眼睛里有一种被诧异与惊喜点燃的光,笑容如春风化雨,几乎把我烫化。
      他说:“至少在我的眼睛里……是这样的。”
 
      你让我的世界有了颜色。
      这句话许先生对我说过很多次。从我们的相遇,一直到我们熬过许多,能够相守。
      成为先生的色彩,是我此生最庆幸不过的事情。

      距今最近的一次,先生站在灌满风的阳台上,夜色温凉如水,有一轮银色的满月。
      他在月光下转头看我,半张侧颜笼罩在光影之中,看向我的目光却很清晰。星河淌进他的眼睛,将他眼底的柔软映照得纤毫毕现。
      他说:“遇见你让我的世界从此有了颜色。”
      我明白他的意思,心间微微发软,却还是忍不住笑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许教授,你是不是又偷偷看初中小姑娘的言情小说了?”
      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从后面抱住我,不轻不重的咬了咬我的耳朵,胸腔随着他低声一笑微微振动,振乱了我的心跳。
      他嗓音低沉,含笑念出一句:“你猜?”
      完全就是耍赖。
 
      但我依然觉得,即使是耍赖的许先生,也好看到冒泡。
 

【七】
      许先生的占有欲其实非常强。
      但是他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即使心里打翻了醋缸,也很少有人能看得出来。
 
      他有一副温文尔雅的外壳,在谁面前都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天才科学家,前途无量,宽和温柔。唯独我知道,这些都是表象。
      别看是个每天泡研究所的教授,醋劲比谁都强。
 
      我们外出时,先生喜欢牵着我的手,将我拉在他的右侧。这种距离让我们的身体贴得很近,他外套的衣料轻轻擦过我的手背,激起一圈轻微的痒。
      他非常喜欢和我约会,将看电影和喝咖啡当做日常,一旦有空闲,电话打过来就一定是要将我剩余的时间借走,开口时是“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进退得体,但其实根本只给了一个选项。我松口答应,他就含笑说下楼吧,我在你公司楼下。
      先生的大衣有两个神奇的口袋,随时随地都能从里面掏出两张音乐会,或者是艺术展的门票。
 
      许教授的理由很充足,美其名曰,为热恋保持新鲜感。
      我笑他,都结婚了还热恋。
      他笑得眼角弯出一道弧,盛着几乎漫溢出的温柔,答,和你在一起,每天都是热恋啊。
      我继续笑他,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
      他挑眉:“你不喜欢?”
      我摸了摸小鹿乱撞的心脏,摇头:“其实还挺喜欢的。”
 
      他会在每一个大大小小的节日送花,所有花束都来自城西最好的一家花店。他有空时会牵我的手散步,路过时就顺手将一枝花递到我手里,笑着进门,熟稔的打过招呼之后付钱。花店的老板因此与他相熟,每次看见我,眼睛里总有一些善意的调侃与祝福。
      我被她看得脸上发烫,只能低头躲过,跑出去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
 
      他的体贴贯穿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时间与距离都不能成为情感的阻碍。
      即使我因为工作出差与他相隔万里,独在异乡打开门时也能收到他特意送来的小礼物。
 
      他会在每个醒来的清晨亲吻我无名指上的婚戒,嘴唇柔软,从手背一路吻到我的眉心。
 
      先生哪里是不能共情。
      他一个人,就写好了全世界的爱情。
 
      许先生不喜欢我和其他的男人走得太近,然而工作需求,我身边总是会有各色各样的人来往走过。我有刻意保持着与他人的距离,但马有失蹄人有失误,偶尔被他撞见,他总是微微一笑,大度宽容的模样,却不着痕迹的挤到我旁边,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我笑他醋包。
      先生笑眯眯的,启唇回我一句醋缸。
 
      许教授会在我出外景的时候借着家属的名义跑来探班,提着一个巨大的食盒,满满当当的三层好菜,一打开就是满室飘香。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我,笑得温柔又得体,主动给我递上筷子,说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对胃不好。
      我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接过筷子,背后凉得像是背着一整个深冬。
 
      我在家里批评他演技僵硬,他虚心表示下次改进,然后眉峰一挑,反问我:“你不是挺乐在其中?”
      我摸摸鼻子。
      确实挺乐在其中。
 
      惦记着下雨我会不会没伞而专门绕路来接我的是他。
      眯着眼睛半真半假的说想把你关起来成为我一个人的也是他。
      先生总是这样。
      像我珍藏了一整个童年的那套俄罗斯套娃,每揭开一层,都是全新的体验。
 

【八】
      时针指向十二点。
   
      电视里众人的倒计时随着最后的“3,2,1”呐喊结束,屏幕上瞬间炸开了一圈巨大的烟花。
      我抬头去看,落地窗外几乎同时也有烟花也在远处炸响,一声叠着一声,金黄的光映亮了半片夜空。
      尽是人间烟火。
   
      我坐回沙发上,听着节目里的圣诞曲流水一样的漫出来,柔软又潮湿,缓缓没过我的脚面。
      桌上摆着我与先生的合照,照片上的先生笑得如斯温柔,眉目温和得像是盛着一整片湖面映射的星光。
 
      兜兜转转就是好几年,许先生的眉眼温柔如昔,时间没能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几载过去,却好像还是初见时温雅俊秀的模样。

      我大概是被先生宠坏了。
      不过是一个平安夜没有先生在我身边,竟然就会难过得做什么事都没有干劲。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将我从回忆里扯出,我回过头,半开的门边有一片白色的衣角,扶手上搁着一直骨节分明的手。门又被拉开了一点儿,许先生的脸从门的那一侧露出来。
      他似乎刚刚跑过,呼吸微微急促,眼睛因运动而微微发亮。目光在客厅里一扫,精准的盯住我,眉眼的弧度顿时柔和下去,扬唇扔下一句“跟我走”,几步跨进来,拉上我就跑。
      我被他抓着手腕,不得不跟着他奔跑起来。仅仅来得及摘下挂在门边的大衣,就已经同他出了门。
      许先生跑动时露出的小半张侧脸,俊秀如每一个女孩青春时的梦境。
 
      他将围巾绕上我的脖颈,轻轻在我脸侧烙了一个吻。
      外面的气温很低,但先生的手很暖和。
 
      许墨带我去了我们曾经去过的孤儿院。
      此时正是夜里,孤儿院已经不再开放探望。我本以为我们会被拦住,抬头是才发现院门上挂着许多彩灯,绕出一颗柔软的心形,在夜色里温暖而明亮。
      院长站在门外,微笑着向许墨点头。
      我被先生拉着进了门,心里还有些忐忑。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掌,就让我彻底安定下来。
      许先生总是有这样让人信服的能力。
 
      孤儿院里灯火通明。
      旧时供孩子们玩耍的草坪上,立着一棵巨大的、挂满彩灯的圣诞树,灯光绚丽,照亮了整个院子。
      孩子们站在树下,穿着齐整的白色外套,戴着红色的围巾,在我们进来的那一刻,唱起了圣诞曲。
      童稚柔软的嗓音,将一首轻快的歌,唱出了天使的印记。
      他们弯着一双双柔软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冲我们大喊“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我停在圣诞树面前,愣得说不出话。许先生现在我身后,笑容温柔轻缓,仿佛藏着放在圣诞树顶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
      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轻轻搁在我肩膀上,有一点痒。
 
      “抱歉,没赶上和你一起过平安夜,”他嗓音低低的,十分平稳温柔,轻和的尾音在我耳边缭绕,含带着些许笑意,“幸好还不算太晚。”
 
      他说。
      “圣诞快乐,许太太。”

………
end



【后记】
      先生曾经问过我,如果和我在一起,是否能令他改变。
 
      此时正是我们结婚的第四年,平静而又安稳的度过了上千个日夜,依然执手相伴。
      我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许先生,而他专注的看着电视,好像里面播放的不是你情我爱的肥皂剧,而是一份他从研究所带回来的专业报告。
      已过而立的男人身材照样如少年时期一样的英俊挺拔,身形颀长,两条长腿随意的叠放着。他身上套着一件卡其色的针织毛衣,脖颈修长,薄唇微抿,微微带笑。额发柔顺,有一双温柔得像是藏着一片海的眼睛,与舒展的一双眉。
      前些年养的猫窝在他的脚边,蓬松柔软的尾巴蹭过他的脚背。他似乎被挠得有点儿痒,用脚尖戳了戳它的背。
      猫儿翻了个身,向着他露出了柔软的肚子。
      我看着先生秀润的眉眼,与轻轻上翘的唇角,无声的笑了一下。

      我想。
      我大概是做到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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